一种定义

建行应该是最早做慈善顾问培养的，我认为非常有远见。大家前面上了几次课，也知道现在把社会性的东西融入到市场发展过程中，特别是跟金融的融入是一个发展趋势，也使我们拓展新的业务有了更广阔的空间，至少深圳的建行是比较进取的银行。今天来跟大家做一个和这方面相关的分享，主要还是我在原来的工作实践中积累的一些东西。

我们今天要谈的这个概念——社会影响力投资。有股权投资、公益创投、债权投资、影响力债券，还有做银行公益金融、社会金融、普惠金融、社会企业等等。

我昨天搜索了两个定义。一个是杰里米·巴尔金《影响力投资》那本书里面，给社会影响力投资下的概念：追求正向的财务回报和显著积极的社会影响，影响力投资就是这样的投资方式。

这个概念说了一个非常重要的事——主观的问题。如果仅仅说影响力投资是看正向的财务回报和显著积极的社会影响，这句话就等于没有讲。因为正向的财务回报就是投资，显著积极的社会影响就是影响力。但是关键前面有一个“追求”，这就是从主观的角度讲的，概念中写了要同时追求财富回报和显著积极的社会影响两个方面。

对于投资来说，追求回报是不言而喻的。投资一个没有回报的事情叫捐赠。捐赠现在都不是这么想。追求积极显著的社会影响，这里面有一个陷阱，他自己解释的概念是一个妥协性的概念。试问哪一个企业办的时候不追求社会影响力？我们正常的企业，哪个不追求社会影响？最简单的，只要办企业，就解决了一部分就业问题，所以它就追求了积极的就业影响。因此把一般性的追求社会影响和社会企业要区分开来。

这里面有一个误区，既然是主观的东西，那该怎么衡量？就像摩拜单车，现在发展起来了，它跟你解释说之前是追求社会影响力，你说它是还是不是？我认为完全从主观方面来建立这个概念是存在问题的。

我们是学法律的，法律从来都是只管行为，不管思想，从主观来界定这个，很可能你找不到合适的界定方式。这也是为什么摩拜单车被评为社会企业以后，大家就会有争议，它到底怎么想的，我们无从得知。所以这样的概念方式也是有问题。

另一个是房涛秘书长参与主编的《社会影响力投资在中国》，里面讲影响力投资是指产生积极的社会环境影响，并伴随一定的财富回报的投资方式。可以投资于企业、社会、机构或者基金，并同时发生在发展中市场和发达市场。

第一它也是从主观上出发，第二它说回避投资是要追求财富回报，说先要有积极的社会影响，最后伴随一定的财富回报，意思我偷偷的赚点钱。如果是这样，银行都不敢支持，因为这里面产生了一个不确定性。

杰里米·巴尔金那个定义的目标，我两样都想要，而且要到极致，要财富回报，又要积极显著的社会影响力。这个说的是我要社会影响力，然后偷偷要点回报。如果是我，我还是希望赚第一桶金的时候，财富回报大一点。等我变成小马云的时候，财富回报小一点也无所谓。

怎么样才算是影响力投资，关键问题就在于影响力这三个字。那天大家听了案例，你会想这个企业是不是有影响力。我举个例子，小贷就没有社会影响力，为什么不说小贷公司是社会企业？我觉得一个是我们要确定它是不是有解决社会问题的功能，但是这个功能要有大家主流价值认可。

第一，小贷企业里面整个运营体制不规范，这个钱投出去可能违反政策规定。

第二，运行到最后不是解决问题，反而可能造成一些问题，比如追债的手段。

第三，甚至可能变成洗钱的途径等。

一个社会企业，不仅解决投资人的回报问题，解决被投资人的生计问题，还对社会产生其它的正向影响。既对内有影响力，又对外有影响力，这就是积极显著。不能完全用你的主观判断，要用客观判断。

这个是我独创的概念：社会影响力投资是指投资人通过投资于民事主体、特定的团队或项目，不仅能给投资行为双方带来经济收益机会，而且能够对投资主体以外的相关者或不特定人产生直接的符合主流价值观的显著正向影响力的市场投资行为。

第一，从客观上来定义，我是学法律的，我的概念只管行为，不管思想。但是事实上里面暗藏有对主观的想法。行为和这个影响之间要有直接的因果关系。实际上暗含着希望主观上做这个事，但是我没法猜，也不用猜，我这个行为直接产生的效果就是。不要说搞不清楚摩拜它当初是不是想赚钱，就是喜憨儿它办的时候，你也搞不清楚他到底是想赚钱还是怎么，但是它的行为直接导致了正向的社会影响。

第二，把影响力界定为在投资主体以外，一个行为必然会产生一些社会影响。既然叫影响力投资，就是市场投资行为，不要遮遮掩掩，不想赚钱投什么资？但我投资的行为本身解决了一些社会问题，这就是我说的社会影响力投资的概念。

我们逐句来分析我为什么这么写？

第一个我写了那些，表示不止一种，可能还有很多其它不同的方式，但只要符合这些的都是影响力投资。

第二“投资人通过投资于民事主体特定团队或项目”这一句话是说投资的对象很广泛，“民事主体”就是有法人资格的，不管是自然人，还是法人，都是民事主体。但是民事主体以外，没有注册的特定团队也是可以投资。因为你投天使的话，不一定还有企业，真正的股权投资你要有企业，但是我们这种投资可能投的时候连企业都没有。因为三五个人的想法，你有可能投这个团队，也有可能投这个项目。不仅能给投资行为双方带来经济收益，这个是肯定的，也是把一个主观的变成客观来说。客观来说是机会，主观来说是追求。这个是客观的角度。

第三，注意我专门用了“投资主体以外的相关者”，相关者是什么意思，是说不局限于是人，有可能是人，有可能是事，尤其有可能是对环境的影响。

最后，市场的投资行为，我要追求回报，并不管这个回报是大是小，是能够有多少，但是主流就是市场。

02

两个例子

大家都知道格莱珉银行，在孟加拉的一个银行，意思是乡村银行。格莱珉银行创办人穆罕默德·尤努斯，是一个穆斯林，在美国受过教育。回到孟加拉以后，看到孟加拉的生活非常辛苦。

他是怎么做的？给农民做小额贷款，几百美金，几千美金，最多几万。原来都是男人的贷款，后来他发现妇女获得贷款后，一个家庭更容易受益。妇女往往会把钱花到刀刃上，基于这样的事实，他给了妇女优先贷款的权利。到最后基本上只给农村妇女贷款，大概96%都贷给农村妇女。

但是妇女没有文化、没有地位、没有资产抵押、没有信用担保，所以就把5户放在一起成立个小组，互相承担连带责任，5户在一起设定“制度”。

孟加拉国有一个特殊情况，商业银行贷款利率大概有15%，这样看来20%利率也不高。每周都要还钱，一刻都不能懈怠，还是有压力。把贷款里面的5%拿出来做共同基金，作为保障，既有止损的作用，又有支持的作用。

他鼓励这些人成为银行的股东，但是一个人只能持有1股，1股是1.5美元。到了最后格莱珉银行政府股权只占6%，从70年代开始做到年获得诺贝尔和平奖。他的分行多家。坏账率在提升，原来不到2，现在变成快到3，所以他的坏账率也不算高。

成果是什么？第一，经过这么多年，凡是贷款的人大概接近60%脱了贫。第二妇女地位、基层治理。为什么讲这个，因为他明显有对于投资主体之外的影响，不仅解决了家庭妇女脱贫问题，还解决妇女的技能培训，还解决基层治理，还解决了经商的一系列社会问题。

一千多年前我们中国就在做了类似的事情。王安石变法里面有一个青苗法，尤努斯是学了王安石，他可能看了我们的宋史受到了启发。青苗法在王安石之前也有，唐朝就有，唐朝到了末年，皇帝没有权没有钱，想了个办法放贷给农民，这就是青苗法。每年冬春之季，去年粮食吃完了，今年粮食还没开始种，皇帝自己偷偷贷。到了王安石变法时候，他一系列变法的中心思想，就是民不加赋而国用足，做到不给农民增加税负的情况下，让国家的收入提升。

以前有个常平仓制度，就是我们现在说的国家粮食储备，粮价低的时候它以高于市场价格把粮食收进来放到仓库里，等到粮食欠收或者价格飞涨的时候，再把仓库里面的粮食以低于市场价格卖出去，就拉平了，所以能够经常平抑价格。但是常平仓也存在一些问题。

第一，损耗很大。粮食放久了，发霉了没法卖。但是没法卖也得卖，政府放进去一万袋粮食，最后只卖了9千袋，怎么样交代，社会影响也不好。

第二，管理成本高。

第三，救不了急。等到第二年的秋天，才知道丰不丰，这时候开始开仓，那么前面几个月怎么熬过来，这才是最重要。换句话说，包括贷款法也是，救急不救穷，等到最后穷病了，已经没有办法帮你。

这时候私人在做这个事，私人在贷款。王安石想与其让私人做，不如公家做，公家做的话钱全部给我公家。他的做法和尤努斯有相似。

第一，他贷款的对象是农民和小手工业者这两类人。

第二，它也是连带责任，10人为一组，但是户分五等，按照家庭的条件，把你分为五等。每一等人能够贷到的钱不一样，最穷的五等人只能贷1贯钱。连带保证里面必须肥瘦搭配，10人为一组，不能全是五等人，组长必须三等人以上。融入也有，甲头要认识保户。最后利率在下周二期收成以后，随两税偿还青苗钱，另外加了3分或2分的利钱，利息也不低，我没有查清楚是不是年化利率，但是估计这个还不到一年，因为冬春借钱，新年收税要还，这个周期不到一年，所以年化利率很高，可以说比信用卡利息还高。

它有多少功效？史料没有专门记载青苗法的成效，但是王安石变法几年以后，真的于国有功。但是也有弊端。

第一是利息不低，而且政府强行增收，跟税一起收，实际变成了另外一种变相的税负。

第二是层层官员的执行中的问题。所以做下去以后，执行效果不理想，社会影响效果更不好，钱是收上来了，但是并没有得到非常多的赞誉。

第三在社会上也有不同的声音。大家都知道王安石变法是所谓的改革，与民争利，民间本来有贷款，你公家为什么要做？最后把钱收到公家，这其中也出了很多问题，所以影响也不好。等到王安石被罢，皇帝死了以后，这个法也废了。

为什么格莱珉银行能成功？王安石的变法会失败？从内容上讲，核心内容差不多，贷款对象是缺钱的农民，要解决贷款的信用保护问题，都采取了相同的连保方式，利率也差不多。为什么会有完全不同的结果？

我认为要解决社会问题，就要把社会责任设计成产品，刚才我介绍格莱珉银行的尤努斯非常聪明，设计成小贷产品，他基本上全部具备了，而且根据实际情况不停变化。而对于王安石来讲，这样一个项目，我们必须设计成产品，这是发展的趋势。

第二，该政府干的政府干，该民间干的民间干。解决社会问题，更多要靠社会力量，在解决社会问题的时候，政府本身或多或少是问题的一方，我们必须要有三方的力量来才能平衡，三角形最稳定。一方是社会问题方，一方是政府方，一方是提供解决方案方，这样才会达到平衡。我们通常说你既做运动员，又做裁判员，这样就会出问题。尤努斯很聪明，一开始他也没有出钱，他就掏了27美金，他先找中央银行，找商业银行，然后慢慢退出去，政府也乐意退出去，年利息20%，政府也赚了钱，也退出去，最后让民间来做，我来监管，三方之间能平衡，这个很重要。

03

三点提醒

第一个要讲的就是常识。

常识是一种方法论，不一定跟我们专业相配套。常识要求我们要以事实为基础，不能从概念出发

常识第一点我要说的是，事实得看什么情况，不一定眼见就是事实。

常识第二要点我要说的是，不能完全依靠事实。说到这你们肯定要说我又说反话，但是有时候事实真的并不重要。

第二，我们接受的影响不一样。

第三，对未知的事情，千万不要下定义下结论，更不要轻易否定。因为我们认识的越多，实际上未知面就越大。这里特别强调现在讲的投资，投资就是面对未知，面对未知就有很多差异。我主要强调的是，不正确的东西不代表一定就不成功，或者不正确的想法和思路不代表最后一定不能达到正确的目的，这就是社会现象奇怪的地方，所以《老子》里就说：“天下一致而百虑，同归而殊途”，意思是说最后大家都到了一个地方，但是起初思考的方式却千差万别，这就叫殊途同归。

第二个是逻辑。

一直觉得讲逻辑非常重要，我们的文件里面基本上没有论证，只有观点和结论。直接说要办好这个事是某某的必由之路，是某某的迫切需要，是某某的必然要求。没有论证说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不这么做就不行，完全没有论证的过程。但是我们要判断一件事，就要有论证的过程，这个非常重要。

大家说深圳是中国最好的城市，经济发展活力最强。抓住要害一点，为什么深圳能发展，是因为政府管得少，我说的这句话也是很多人的共识。衡量深圳未来有没有发展，我不知道别人怎么看。

我认为第一，是深圳中小学基础教育，在校生达万。

第二，深圳跟银行有关，每年存贷余额有多少。

第三，深圳的固定电话有多少，固定电话全国都在降，现在有手机都不用固定电话，固定电话只有公司才用，深圳固定电话下降率是全国最早的。

这三个指标深圳一直还是领先的，说明深圳还是有前途。讲到这里要讲的是，推理要有度，刚才我用小指标来说大问题，但是只能到此为止，真理跨前一步就是谬误。将来要搞投资，要看计划书，第一步推断在前面，后面的推断以后再说。先把天使轮投完，后面A轮的时候再去考虑A轮的事，这个很重要。

第三个要强调原则。

我们说以常识为判断的基础，以逻辑为判断的工具，我们毕竟不是仅仅说社会影响力的问题，即使是投资也要讲原则，有一些底线不能突破，不能做的事就是不能做，这个必须要注意，但是原则里面，原则不能从概念来说，要从实践。举个例子，讲到共享经济又要讲到共享汽车，共享经济大家都讲，但是我认为共享汽车不能投。

第一，从经营管理的角度来分析，它没有存在的可能性。开始的成本投入，后面的运营管理、责任认定都是问题。拿单车的成本来说，摩拜单车宣称一辆单车2千块钱。

第二，单车撞人基本上不会出大事，而共享汽车带来的法律问题怎么解决。

第三，停车怎么停？拿深圳来说，停车的难度大家应该都比较清楚吧。

第四，车坏了怎么解决。单车坏了就扔，换一辆，汽车呢？

从金融角度，单车押金块钱，那么多辆变成多少亿，如果政府没有出台那个规定前，可以拿去金融运作赚钱。那共享汽车押金要多少钱？5千？5千拿不了多少钱，10万？如果我把10万压在那里，我租完一次车，马上就要把押金退回来，10万我太担心。这样就没有资金池来做金融运作的基础，不管羊毛是不是出在羊身上，羊毛都长不起来，根本就没有办法做。

而且另外一个底线，共享汽车对解决社会问题没有太大的正向作用，本来就有租车行业和出租车行业。共享单车的租赁行业，一个社会贡献是把中产阶级的虚荣心拉下来了。共享单车骑着既时髦，又体面，还节省，加上深圳的地铁比较干净，这样一搭配就成了，这些中产阶级就可以不用开车。本来他们就被各种杠杆压的喘不过气来，能节省一点是一点，又锻炼身体又不失体面。但是开个共享汽车出去就没有面子，还会延伸一大堆社会问题，甚至涉嫌非法集资。所以这些原则和底线靠实践中慢慢积累起来，不能从概念出发，只要是共享一律都说好。我想尤其是做社会影响这块，更要讲底线，我们投资的底线是摸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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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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